立秋了。天气还是热的，但人们已经知道秋来了。树叶尚绿，蝉声却已显出几分倦意，仿佛它们也知晓自己的时日无多。

街上的行人依旧匆匆，汗珠从额角滚落，衬衫黏在后背上。卖西瓜的小贩坐在树荫下，摇着蒲扇，眼巴巴地望着过往的人们。西瓜已经不如先前那般畅销了，人们开始盘算着吃些别的什么。小贩大约也觉出了这一点，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些。

老张头坐在自家门前，眯着眼看那棵老槐树。他年年如此，立秋这天必要端详这树许久。邻居们笑他痴，他却只是摇头。"叶子边上开始黄了，"他喃喃道，"你们看不出来罢了。"人们顺着他的手指望去，只见一片浓绿，哪里有什么黄色？便又笑他老眼昏花。

菜市场里，莲藕、菱角悄然上市。卖菜的妇人吆喝着"新鲜藕"，声音却不如卖冰棍的响亮。几个老太太围着挑选，手指甲里嵌着泥土的痕迹，那是常年劳作的印记。她们挑剔地掐着藕节，议论着今年的收成如何，价格比往年贵了几分。言语间，秋意便浓了。

学堂里的孩子们尚在暑假中，光着脚丫在河边捉蜻蜓。那些蜻蜓飞得低了，孩子们说这是要下雨的征兆。他们不懂什么立秋不立秋，只知道暑假过了一半，作业还一字未动。河边的芦苇轻轻摇晃，偶尔有一两片叶子飘落，无声地浮在水面上，随波逐流。

傍晚时分，西边的天空堆起了云。老人们抬头看了看，说这是"立秋云"，预示着天气要变了。年轻人不以为然，继续喝着冰镇啤酒，汗水顺着脖颈流下。电视机里，气象预报员说着"高温持续"，底下滚动着"今日立秋"的字样。

夜深了，一阵微风吹过，带着几分凉意。老张头家的老槐树沙沙作响，一片叶子旋转着落下，正落在他的搪瓷茶杯里。他拈起来对着灯光看，叶尖确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枯黄。

"看吧，"他对空荡荡的院子说，"我说过的。"

无人应答。只有秋虫开始鸣叫，断断续续的，像是在试探这初来的秋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