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雾漫过锈迹斑斑的铁门时,老厂区便醒了。沥青铺就的甬道被岁月磨得发亮,缝隙里钻出的狗尾草,顶着细碎的白绒,在风里轻轻晃。
西侧的厂房还立着,红砖墙爬满深绿的藤蔓,像给沉默的巨人织了件花衣。曾经轰鸣的车间如今静悄悄的,阳光透过破碎的窗玻璃,在地面投下菱形的光斑,尘埃在光里浮沉。操作台上还留着浅凹的指印,想来是无数次按压后,木头里渗进了温度。
厂区旁的老树该有几十年了,枝桠舒展得像撑开的伞。树下的石凳被磨得光滑,凳面有圈浅浅的凹痕,许是从前有人总在这里搁搪瓷缸。风穿过槐树叶,簌簌地响,落在地上的花瓣被风卷着,贴在不远处的机器上。那机器的外壳生了层薄锈,齿轮间还卡着半片干枯的槐花瓣,像是时光不小心落下的信笺。
傍晚的霞光漫过东侧的宣传栏,褪色的标语在夕阳里泛着暖光。黑板边角粘着半片粉笔灰,依稀能辨出几笔歪斜的线条,许是某个黄昏,有人随手画下的晚霞。宣传栏下的石阶上,长着几株淡紫的野花,花茎顺着砖缝钻出来,朝着霞光的方向轻轻仰着。
月光刚爬上仓库的屋檐时,墙角的苔藓便浸了层银亮。曾堆放过零件的木托盘斜倚在墙边,木板的纹路里嵌着浅褐色的油迹,像是还留着机器的余温。不远处的排水沟旁,几块碎瓷片闪着光,拼起来能看出半朵蓝花图案,许是从前哪个午后,不小心摔碎的搪瓷碗留下的印记。
暮色渐浓时,风裹着槐花香掠过厂区,铁门在风里吱呀响了两声,像是在跟过往的时光轻声道别。那些沉默的厂房、老槐树、机器,都浸在温柔的暮色里,藏着无数未说出口的故事,在岁月里静静沉淀,酿成了时光的甜。